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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伊芙琳特意提到了湯姆臉上有黑眼圈,沒有睡好。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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苛責……她太失望了,又無法理解,所以才會和芙羅拉的關系那麽緊張。

個人覺得,小孩子都會懷著某種虔誠的愛去接近他的親人,伊芙琳也是如此。多次的希望破滅才讓她的性格逐漸變得乖戾,珀爾修斯成為了幼時的伊芙琳唯一的溫暖。伊芙琳對珀爾修斯是友情向,甚至親情向更貼切,對湯姆是無可取代的愛情,即使她清楚和湯姆在一起會讓自己被燃燒殆盡。

因為篇幅所限,整個回憶部分行文比較簡略,有挺多沒有講到的點,以後隨機出番外吧。以及,超甜的麻瓜au持續施工中,完整版都在群裏。(麻瓜au這個IF那麽甜真的不多看看嗎?他們所有人本來就可以擁有另一種人生)。

Chapter 65 軀殼

白晝已驟然收縮。失去了所有我愛過的逝者,我攆走這走狗玫瑰,最後的生者,散漫的夏天。

——勒內夏爾,《憤怒與神秘》

BGM:Lost Stars by Adam Levine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在湯姆之後,我見到的第二個大活人會是沃爾布加。沃爾布加還是我印象裏的那個沃爾布加,只是臉色比以前更蒼白了,其他地方倒看不出有什麽變化。她穿著件黑色長裙,紐扣直扣到最上面那顆,沒有戴多餘的首飾,很像教堂裏被黑袍囚禁了一生的修女。

在魔法界,布萊克這個姓氏就意味著榮耀,然而,與此同時,它也是與這份榮耀同等重量的枷鎖。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明白,這到底是一份美好的負擔,還是徹頭徹尾的掣肘。沃爾布加背負的是布萊克家族,我也曾背負過很多東西,而如今……

“你竟然真的還活著?家養小精靈把這件事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沃爾布加挑起半邊眉毛,臉上的笑容顯得尖銳而嘲諷。但是在打量了我一眼後,她的笑容又一點點消失了。她僵硬地撤走落在我臉上的視線,去瞧花園裏盛開的黑色玫瑰花。

“他是真的舍不得讓你死啊。”她似乎是嘆了口氣,語氣裏帶著難以掩飾的酸澀。我不知道應該如何作答,只沈默地觀賞著那片開得繁榮的黑玫瑰。布萊克家族真是什麽都喜歡用黑色的,連花園裏種著的都是成片的黑玫瑰,由魔法保護,長開不敗。

“你變了很多,就像是徹底變了個人。”沃爾布加又回頭看了我一眼,語氣裏帶著隱隱的探究。我沖她露出一個微笑,“人總是會變的,沒有什麽能保持靜止不變。”她低頭輕笑一聲,“幾個月不見。我都要想不起你以前是什麽脾氣了。湯姆和我說你變得懂事了,起初我還不相信呢。”

懂事?我遲鈍地花了兩三秒時間去確認自己沒有聽錯她的話。湯姆現在是這麽想的嗎?他竟然滿意於我如今的狀態——原來在他眼裏,我的肆意張揚已經成了他不喜歡、覺得麻煩的東西。那這麽說的話,遲早有一天,他也會徹底厭倦我吧?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想法並沒有讓我感到難過,不過心裏的那個空洞,正呼呼地灌著凜冽的風。我看著沃爾布加,想起幾年前聖誕節時我們的談話,只覺得那些情景恍如隔世。我想,沃爾布加也變了,要是在以前,她肯定是不屑說“懂事”這個詞的。

霍格沃茨。

在發生了這麽多事以後,霍格沃茨的四年生活成了我唯一還有勇氣回憶的過去。雨夜裏霍格沃茨城堡朦朧而溫暖的光影仿佛存在某種魔力,總是能帶走我過度的情緒。

“我是應該叫你阿德勒還是格林德沃呢?”我聽不出她的語氣是不是帶著隱約的嘲諷,無所謂地答道:“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可以叫我伊芙琳。”沃爾布加沒有回答,伸手去拿口袋裏的煙,然後將煙盒遞到我面前,示意我自己拿一根。

“不需要了,謝謝。”我搖搖頭,還給她一個微笑。沃爾布加詫異地看我一眼,將煙盒放了回去,自己點燃了香煙。她奇怪地問我:“你以前煙癮也挺大的,怎麽突然就不抽了?”“就是不想抽了,沒那麽多為什麽,世界上也沒有那麽多為什麽。”

在剛才稍縱即逝的間隙,我已經看到了她手指上一閃而過的金色流光。沃爾布加註意到了我的視線,輕聲解釋道:“我要結婚了。奧賴恩。”我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你的那個堂弟?”她心不在焉地點點頭,“過兩年舉行婚禮。”

見我不說話,她笑了一聲,“你不會是以為……我會因為湯姆一輩子不嫁人吧?我不是一個腦袋空空的理想主義者。我知道自己能得到什麽,想要什麽。為了男人放棄自己擁有的一切是很愚蠢的事情。”

真奇怪。我看著沃爾布加,心想,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們也能這麽心平氣和地同對方說話。

“那祝你新婚快樂。”我的語氣依舊穩定,如同一根筆直的線。沃爾布加看著我,換上了一種古怪的語氣,“你知道嗎?在見到你之前,我想的是……等一會兒遇到你,我一定要借這個機會好好地挖苦你一頓。不過現在,我一句刻薄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樣也不壞,只要你不是可憐我就好。”“我以前一直都不喜歡你。”“我知道。”她似乎是不適應我這過分的平靜,低頭思考了好幾秒才繼續說:“我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歡你,你的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東西,我形容不出來,但是我確定自己沒有,所以我就只能討厭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是個天生取念者,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喜歡我。”我伸手去撫摸眼前的一朵黑色玫瑰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所以這也是我很少主動去攝神取念別人的原因,比別人多知道很多東西並不意味著你會因此感到快樂,尤其是當你真正想要知道的東西又永遠讀不到的時候。”

沃爾布加挑了一下眉頭,伸手將垂落到耳際的一縷碎發拈到耳後。她輕聲笑著,“我一直覺得攝神取念是最沒有用處、又最讓人有負擔的魔法。”我微瞇起眼睛,“我想這話說得一點也沒錯。我從來都沒有希望過自己是一個天生的攝神取念者。”

“你知道嗎?四年級的時候,沃爾普吉斯騎士團剛剛成立沒多久,湯姆明明有那麽多事要忙,他得確保所有人對他忠誠;沒有外人知道騎士團的存在;沒有人會給他使絆子。但是那段時間,他卻把那麽多精力和時間都花在了你身上。”

“我問過他,他這麽做是為了什麽。他說,你的魔法很出色、有其他人沒有的天賦,他需要你成為騎士團的一員。起初,我相信了他的話,可是後來,我就發現不對勁了——你的手臂上沒有黑魔標記,不僅如此,很多事,你連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他用自己的方式將你保護到了一個讓我難以置信的地步。”

她的聲音裏帶著某種淡淡的惆悵,就像此時莊園上空一層輕薄的白霧。看著那層霧氣,感受著這陣微涼的風,又要下雨了吧,我想。我看著沃爾布加,實事求是地說:“他知道我不會加入的,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了他我不會加入。”至於保護……他從來都沒有問過我……是不是想要這樣的保護。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知道,對於他來說,你是不一樣的。我知道湯姆從來都不是真的在乎我……”“你只是愛上他了。”我語氣平靜地說出了這句話,輕輕摘下一朵黑玫瑰,放到鼻尖。這樣純粹的黑色,並不像是紅玫瑰枯萎時的腐敗。

“是啊,無論怎麽樣,我還是愛上他了。”沃爾布加擡頭凝視著遠處由木槿花形成的一條小徑,灰色的眼睛裏流露出些許憔悴的哀傷。她大口地吐著煙霧,“唯獨在這件事上,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我搖搖頭,輕聲反駁她,“不,你當然有辦法。”

“如果你的心死了,那麽,一切就都無所謂了。夏天和冬天在你眼裏會毫無區別,愛與不愛對你來說就像是一串簡單的句子。你根本不會在乎他是否還愛著你,也不會在乎這個世界變成了什麽鬼樣子。你只是活著,僅此而已,你不再是看到生命在活著,你只是看到時間正在生吞活剝地吞噬生命。”

“見鬼!”沃爾布加被我的話嚇得扔掉了手裏的香煙,她長久地凝視著我的臉,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一陣滾燙的沈寂後,她最終只是抿起嘴角,把之前的話題接了下去,“我去問湯姆,他到底是怎麽打算的。他給我的回答是一個鉆心剜骨。”

“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吧。”過去與現狀的對比令我心下隱隱作痛,我卻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嚎啕大哭了。我下意識地捏緊了手裏的玫瑰花,花枝上的尖刺輕易地劃破了指尖,而我渾然不覺。我朝沃爾布加故作輕松地笑,“那已經是屬於過去的事了,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有關那封信與照片的事……是我太沖動了……如果我再仔細想一想這件事,就該想明白,你永遠都不可能這麽做。如果你們是因為……”“沒關系。”我輕巧地說出了這幾個字,“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沒有這件事也會有其他事。”

沃爾布加長久地凝視著我,到最後,她也只是輕聲說了一句,“我還有事,得先走了……伊芙琳。”“再見。”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我又補了一句,“祝你幸福。我是認真的。沃爾布加。”沃爾布加的腳步頓住了,但沒有回頭,她大概是輕輕點了點頭,不過動作的幅度太輕微,我並不能確認。

直到下過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堆積了半英寸的厚度,我才見到了湯姆第二面。他的臉上帶著幾分我所不熟悉的壓迫感與淩厲,那雙漆黑的眼睛比以前更加冷漠陰戾、令人望而生畏了,我再也沒有見到他臉上露出那種屬於過去的溫柔微笑。

即使回來了,湯姆也很少陪我,更多的時候,他都待在書房,不知道是在做什麽。我沒有鬧,更沒有主動去打攪他,按部就班地過著我那平淡又無聊、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生活,看看書,寫寫日記,等著湯姆自己來找我,當他親吻我的時候,我會並不熱烈而順從地迎。合他的吻。

湯姆好像對我的狀態很滿意,因為我比以前“懂事”了。他睡覺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用一只手將我圈在他懷裏,可我徹夜難眠。我聽著墻上掛鐘走動時的輕微聲響,睜著眼睛望著深黑色的夜晚,就好像能看到我的靈魂如同紅玫瑰般悄然枯萎,那花瓣正在一點點地蜷縮,一點點地變黑。

莊園裏時不時會有客人來訪,我總是會小心翼翼地回避他們,做好我的隱形人和金絲雀的身份。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為了反抗他將我囚禁起來做籠中鳥的行為將整個莊園鬧得天翻地覆,將所有能打碎的東西摔在地上,然而現在,我卻覺得,一切好像都缺少了某種必要的意義。

這一天,我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準備去圖書館找幾本新書閱讀。走廊上傳來了交談聲,我聽出那是湯姆和一個隱隱有些熟悉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這條狹長的走廊上沒有其他的房間,我註定是避無可避了,便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那個男人的笑聲在見到我時戛然而止,我聽到他用一種不太確定的語氣試探性地喚了一句,“大小姐?”這個稱呼難免讓我恍惚,我有多長時間沒有聽到過這個稱呼了?上一次有人這麽叫我……就像是上個世紀的事。

我望向了那個男人,遲緩地認出他是辛普森先生。我麻木已久的大腦久違地活躍了起來,我立刻就明白了湯姆最近在做什麽,他最近又在見哪些客人。他在借巫粹黨失勢之機去將這些尚未被發現的巫粹黨成員收為己用,將他們培養成自己的黨羽。

這當然是湯姆會做的事,對此我毫不意外,可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瞬間就湧上了我的心頭,它讓我的手心冰涼,險些都要握不住手裏幾本薄薄的書。我不知道它究竟是屈辱、生氣還是某種莫名其妙的被背叛感。我並沒有理會尚是一臉驚愕的辛普森先生,低著頭匆匆從他們身邊跑開了。

我的動作是那樣的急,甚至險些被自己的袍子絆倒,然而我還是毫不猶豫地逃離了這條狹長的走廊,就好像再多待一秒自己就會失控。我一路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將自己摔進了柔軟的長椅裏。看著窗外的飄飛的大雪,我的眼角,終於落下了一滴淚,它的溫度在從我的臉頰上滑落前就已經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自己寫著也覺得這幾章很壓抑,伊芙琳的活.力就像是玫瑰花一樣雕零,痛苦卻又無法避免,她的變化是有很明顯的一條線的。那朵白玫瑰一點點從冰封的狀態融化,變成熾烈的紅玫瑰,又到了現在的黑玫瑰。即使從開篇我就鋪墊了這裏的種種劇情,可是真的寫到這裏的時候,還是覺得很難過。

前文有太多隱秘的蛛絲馬跡可尋,比如第二章的“我繼續往樓下走去,陽光被我拋在了身後”、“擡頭去望頭頂正各自旋轉著的樓梯,它們漫無目的地在空中交錯,又分道揚鑣”、“梅林與湖中仙女”,這些看似不經意的描寫,其實都是對劇情的暗示。

像湯姆這樣的人——他在阿爾巴尼亞以游魂的身份飄蕩了十幾年都沒能放棄追逐所追求的一切,我真的不認為他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這些。只有先失去了,得到了榮耀與不朽再失去,經歷了一連串的幻滅,本文的湯姆才會學著反思到底什麽才是最重要的,才會想:我所追求的一切好像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重要,而我更渴望的居然是原本根本不重視的東西。

現在的湯姆第一次嘗到了權力帶給他的快樂,他是不可能收手的,他利用巫粹黨的覆滅壯大了自己的勢力,他感受著眾星捧月的待遇,繼續往他的目標前進,這個時候,與伊芙琳的兒女情長顯然就沒有那麽重要了,伊芙琳反而成了他的掣肘。

與其說湯姆在因為那些謠言和種種誤會故意不理會伊芙琳,倒不如說他是忙得沒時間想兒女情長的事。他會在深夜時去看望伊芙琳,會因為珀爾修斯的事始終耿耿於懷,這些也許都能說明他是在乎伊芙琳的,以如今的伊芙琳不能接受的方式,湯姆自己完全沒有覺得這種方式有什麽不對。

Chapter 66 金雕

看似截然相反的事物,往往會在當初極端對立的地方找到共同的歸宿。

——斯蒂芬茨威格

BGM:Volcano by Emily Hearn

時間在這樣的生活裏顯得既漫長又迅速,不知不覺,又到了一個新的冬天。我完全無法形容當自己無意中看到湯姆手心裏分裂出四條生命線時是什麽心情。在那一瞬間,我應該是被失望、難過、憤怒等種種情緒給包裹了,可是下一秒,這些紛湧的情緒又被我一股腦地按回了肚子裏。

我聽見自己在用一種再平常不過的語氣問他:“你做了四個?”湯姆似乎是有點意外於我不同尋常的平靜,迅速地瞥了我一眼,回答得相當幹脆,“是。”“對你來說,兩個還不夠嗎?”“我會找到方法來抵消魂器帶來的副作用的。”

湯姆黑色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絲不易察覺卻很突兀的紅洶,我知道那是分裂靈魂次數過多所帶來的不可避免的副作用。我抓著椅背,繼續淡淡地說:“這是你的決定,是你自己的事,我無權幹涉,但是我也對那兩個魂器的故事不感興趣。”

之前湯姆長達半年的遠行與前段時間身上總是夾雜著的過於濃郁的花香型香水味已經昭示了兩個故事的開端。湯姆沈默了一會兒,點起一根煙,略有些沙啞的聲音穿過煙霧傳了過來,“如果你在這裏覺得無聊,想找人聊聊天的話,我可以讓莉拉布萊克定期過來拜訪你。”

莉拉布萊克?我稍微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距離我們畢業已經過了兩年多,我肯定是錯過了她的婚禮。我用更輕快些的語氣回答他:“謝謝,如果她能來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他輕輕“嗯”了一聲,宣布道:“這個星期五她會過來看你。”

直到湯姆大步離開我的房間並順便關上門,我才放任自己緩慢地跪倒在了柔軟的地毯裏。不遠處的壁爐在熊熊燃燒,時不時發出幾聲輕響,讓我想起自己也曾蓬勃飛揚的生命。我的肩膀在劇烈地顫抖著,就好像下一秒,整副骨架就會徹底散開,然而整個過程中,我都不曾流出一滴眼淚。

四個魂器,而他曾承諾我,不會再有第三個。魂器帶給人的負面影響是顯而易見的,我甚至說不清楚,再過多久,他就不再是湯姆裏德爾。我知道湯姆有了一個新名字,Lord Voldemort,他急於撇清自己與那個一無是處的麻瓜父親的聯系,那個夏天,想來很快也會變得毫無意義。

他答應過我,最多只做兩個。現在,那句承諾就像我們的過去般被他輕易地碾碎了,甚至親自用腳踐踏著混進了塵土。曾經那個湯姆真的永遠地消失在了歲月的長河裏,無論我如何努力,想盡辦法逆水行舟,都無法將他尋覓回來了。

我們的過去已經變得毫無價值,那麽我呢?當他發現這個布娃娃裏填滿了鋸末而不是他所期望的棉花時,他又會怎麽做呢?我說不出答案,只覺得心口處的寒風更加淩冽了,它將本就微弱的火苗吹滅了,只有零星的火星還在固執地堅守著最後的溫度。

一陣極致的悲哀攥住了我的心臟,然而真到了這種地步的時候,我反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對湯姆的失望、對現狀的悲觀與對沒有前路的未來絕望都像是某種緩慢的淩遲,在我艱難跳動的心臟上劃過深淺不一的口子。

我楞楞地看著窗外的大雪,它們已經為世界敷了一層厚重的純白。細小的雪花統統都來自那方望不見盡頭的天幕,那些飛揚的雪花是那麽自由地在空中飛舞。我突然意識到了一個我一直忽略了的事實,這樣味同嚼蠟的永生,不要也罷。

星期五的下午,我終於見到了莉拉。兩年多不見,莉拉已經成了一個舉止大方、進退有度的少婦。她不再像出嫁前那樣時時披散著頭發,而是將長發在腦後低低地挽成了一個優雅的發髻,琥珀色的大眼睛裏時刻流動著一種寧靜的光,只有笑起來時臉上的兩個酒窩還是以前的模樣。

“伊芙琳!太好了!你還好好的!我們終於又見面了!我真的好想你!”她不顧禮儀地擁抱我,滿臉笑容地打量我——她是真的因為我還活著而感到高興。我有些恍惚,在我的生命裏,有多久沒有遇到這樣單純而純粹的溫暖了?

“我以為你出什麽事了,那些信……你一封都沒有回過……我知道如果你能來的話,是絕對不會錯過我的婚禮的。前段時間鬧出了那些事,我還以為……”莉拉拉著我在旁邊坐下,家養小精靈波比見狀忙過來往漂亮的瓷杯裏倒茶。

看起來莉拉並不知道大部分真相——比如我的真實身份、之前的我發生了什麽、我為什麽會被軟禁在這裏。我猶豫著要不要將真相告訴她,便先問道:“你的婚禮是在幾月?”“去年,去年春天。婚禮後我們回了一次西班牙。”

莉拉絮絮叨叨地和我講起了很多社交方面的事,比如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娶了弗林特家的小姐,柳克麗霞布萊克嫁給了普威特,與我們同年級的艾弗裏又與一個拉文克勞的女生結了婚,霍格沃茨的新黑魔法防禦術教授是個頭禿了一半的中年男人。

這一連串久違又熟悉的名字讓我的腦袋直發懵,我木訥地聽著,然後慢慢地回想這些名字對應的到底是哪張臉。“現任的魔法部部長沐恩快退休了,他們都說威爾米娜塔夫特是最有希望當上新任魔法部部長的人,這次我們終於又要有一個女部長了。”

不過是又一次博弈罷了,我默然想著,只朝莉拉露出溫和的笑。“伊芙琳?你沒事吧?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沒有精神的樣子。”莉拉擔憂地看著我,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沖她搖搖頭,“沒事。對了,莉拉,我的那枚戒指,你應該還能找到吧?”

“當然,我一直都有好好收著。”“那我有一個不情之請……”莉拉的笑容很輕快,“當然,你說吧。我肯定會盡全力幫你辦到的。”“幫我把它毀掉。莉拉。幫我毀掉它。用厲火。或者什麽劇毒的物質。幫我毀掉它。求求你了,莉拉。”

莉拉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她呆呆地凝視著我的臉,幾秒後才急切地問道:“你是遇上了什麽麻煩嗎?伊芙琳?”我搖搖頭,“那個東西就是我最大的麻煩。或者你把它帶來,我借用你的魔杖把它毀掉,求求你了,莉拉,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我平靜的語氣裏潛藏著一絲歇斯底裏,就像平靜的海面下洶湧的暗流。莉拉似乎是有點被我的態度嚇到了,她用力握住我的手,換上一種安撫的語氣答應了下來,“當然,伊芙琳,我說過了,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我都會盡力幫你的。”

太久沒有握過魔杖的手微微顫抖著,或許是魔杖並不順手,直到念了兩遍咒語我才召喚出了厲火。在厲火的燃燒下,戒指劇烈地振動著,然後裂成了碎片,某種血一般質地的、烏黑黏稠的東西從裏面流了出來。當它裂開時,我隱約聽見了一聲極其微弱、極其遙遠的痛苦慘叫,我的腦袋也在跟著這聲慘叫隱隱作痛。

“這是什麽?”莉拉的臉被藍色的火光襯得慘白,嗓音細得像是一陣風。我沒有即刻回答,而是一揮魔杖,收回了厲火。眼下這塊花園角落處的草皮已經被燒成了相當不正常的焦黑顏色,我草率地將這一小片區域掩蓋住了。其實這並沒有什麽必要,反正湯姆不會註意到的,他根本就不會走到這裏,否則我也不敢借用莉拉的魔杖,將她也牽扯進來。

“你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我的身份嗎?莉拉?”我臉上掛著一個慘淡的微笑,將魔杖還給她。她接過魔杖,低下頭,似乎是在斟酌用詞,“我確實……有想過你可能不叫伊芙琳阿德勒。”我平靜地回答她:“我曾經是一個格林德沃。曾經是。”

她頓時就瞪大了眼睛,驚愕地反問我:“格……格林德沃?”我不再說話了,莉拉大概需要一點安靜和時間來消化這個對她來說相當不可能的事情,況且,我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莉拉沒有看我,而是用一只手撐住額頭,拼命地眨著眼睛。

“所以……你就是去闖威森加摩的那個身份不明的女巫嗎……”過了好久,她才艱難地擠出這個問題。我下意識地抿起嘴角,即使距離那個夜晚已經過去了兩年,可每當想起與那個夜晚有關的任何記憶時,我的心還是會一陣陣地發緊。

時間都沒有帶走我的傷痛,相反,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道傷疤逐漸沈澱了下來,與我整個人都融為一體。時至今日,我還是會感到與當時同等的悲傷與震驚,那種“為什麽偏偏只有最多餘的我活了下來”的心裏還是會將我裹挾進名為愧疚的浪潮。

“是。”我艱難地擠出了一句答覆,覺得臉上勉強用支架強撐出的笑容終於要維持不住了。莉拉搖搖頭,又仰頭去望我們頭頂被凍住了的灰白色天空,用一種“我早該想到的”語氣說:“所以,那天,你也在那裏,在珀爾修斯死的時候。”

驟然提到珀爾修斯讓我有點意外,我想沈默是我所能做出的最好的回答。我這糊糊塗塗、糟糕透頂、找不到出口望不到前路的一生做錯過很多事,對不起過很多人,可是唯一讓我覺得愧疚到無以覆加地步的人只有珀爾修斯。

“伊芙琳,你知道嗎?以前的我很羨慕你。”莉拉哽咽的聲音被風吹得支離破碎,就像是掉在地上摔碎了的風鈴。“因為你和珀爾修斯的關系是那麽親近,甚至我自己都很難說清楚,四年級的時候,我和你做朋友是不是為了更接近珀爾修斯。”

我仿佛是被人當頭狠狠地敲了一悶棍,被震驚釘在原地,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我喜歡了珀爾修斯整整七年。直到今天,我依舊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喜歡他。我喜歡他,但是同樣,我也知道自己沒有機會嫁給他。”

莉拉盡量用最平靜的聲音將她潛藏了近十年的心思向我娓娓道來,“二年級時我定下的婚約已經斷絕了一切可能性。我永遠都不會為了愛情拋棄最重要的家族,這是所有家族繼承人必修的第一課,我不會撕毀與布萊克家族的婚約來讓沙菲克家族蒙羞。”

她故作鎮定的聲音把並不具體的心碎生生地勾勒出了形狀。

“Expecto Patronum.”她拔出魔杖,輕聲念出了守護神咒。下一秒,一團銀白色的霧氣就緩緩成形,然後變成了那只我再熟悉不過的金雕。銀色的大鳥伸展了一下翅膀,飛快地向遠方飛去了。

我曾以為,我再也不會看到這只守護神了。

擁有這樣守護神的人,有的榮光喪盡,終生被囚於無人的高塔;有的倉促離去,永遠消失在了死寂的冬夜。

“那天在翻倒巷,我看到從來都不是阿爾法德和阿布拉克薩斯,而是珀爾修斯和阿布拉克薩斯。我知道他們關系不合,所以才出於好奇,急匆匆地跟蹤了他們,甚至忽略了自己已經到了翻倒巷。我很少做冒險犯傻的事,那是唯一的一次。因為珀爾修斯,我有了一茶匙勇氣。”

“一直以來,我都是最矛盾的旁觀者。因為你,珀爾修斯和我成了朋友,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畢業晚會上的時候,我借著嘈雜的音樂聲對他說,‘我喜歡你’。可惜他沒有聽到,而我也沒有說第二遍的勇氣了。其實……也沒必要說。”

她沖我露出一個相當勉強的笑容,“很抱歉讓你聽到這些,伊芙,這並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突然……這完全……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布萊克了……這些事本來就應該被忘記的。”

“你不恨我嗎,莉拉?”我的齒關在不住地顫抖,猶豫地問出了這個在我心間燒灼著的問題。莉拉看著我,突然笑了笑,“我為什麽要恨你?因為珀爾修斯喜歡你嗎?我為什麽要因為珀爾修斯喜歡你而恨你?選擇愛上誰,又被誰愛上,從來都不是哪個人的錯。”

“莉拉……”我張了張嘴,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莉拉臉上的神情又恢覆了剛才的平靜,因為她的教養顯然不允許她失態很久。“伊芙,你沒必要因為這個而感到有負擔,我只是忍不住想把這些話告訴給一個人……這些話快要把我逼瘋了……而我誰都不能告訴……”

她還在說著什麽,然而我已經聽不清了。我難免想,如果我不存在的話……也許珀爾修斯就會喜歡上莉拉,沒有人會不喜歡莉拉金子般的心,也許他們就能結婚,去他的與布萊克的婚約,格林格拉斯家族同樣顯赫,也許他們還能有孩子,他會有珀爾修斯的眼睛和莉拉甜甜的笑。

如果沒有我。

如果沒有從頭到尾都是多餘人的我。

所有人說不定都會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結局,媽媽可以繼續回去跳她的芭蕾舞,珀爾修斯可以好好地活著,也許他和莉拉真的會在一起。命運真是足夠可笑。我,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累贅。為什麽是我活了下來?為什麽是我?偏偏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就有聰明的朋友猜出莉拉喜歡珀爾修斯了,依舊是有挺多暗示的,比如17章、36章莉拉觀看魁地奇比賽時的反應。_(:з)∠)_

伊芙琳、莉拉、沃爾布加三個女性角色在愛情與家族之間做出的選擇是截然不同的,算是對照組(?)

所以麻瓜au《□□》那篇裏莉拉的男友是珀爾修斯。

Chapter 67 生與死

Had I not seen the sun(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I could have borne the shade(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But Light a newer Wilderness(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

My Wilderness has made(成為更新的荒涼)

——艾米莉狄金森,《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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